网站首页  词典首页

请输入您要查询的文章:

 

标题 已然走远的杨老太
正文

我在村庄中出生,在村庄中成长。村庄氤氲出的韵味,在我的成长四十年的时间里,不知觉地融入我的血脉中。我敬畏村庄,敬畏村庄里存活的人和发生的事。所以,关于村庄的文字,便构成我今生不停地吟唱。它时不时地从我手下流泻出来,一如村庄前淙淙流淌的溪水一般,装饰着我的生命,驱赶着我的寂寞。

初秋时节,火辣辣的阳光在大地上静静流淌,稻子成熟了,大豆成熟了,小米成熟了,花生成熟了,高粱成熟了------一切与村庄相关的粮食,都在灿烂的阳光中弥漫出一股金属般响亮的气息。大地尽情铺设出缤纷色彩,高粱地里,一片火红,稻田里,一派金黄,还有那小麦地,大豆地,辣椒地,旁若无人地释放出它们各自深浅不一的色彩,或浓或淡地交织在一起。秋天,在我的眼前昭示了季节的明媚,它就是一幅没有线条勾勒的画面,一任那浓烈色彩,尽情地流往天边。

三十多年前,村庄还没有那条水泥公路。一条宽敞的土质路收拢所有通往庄稼地里的小路后,带着一身驴粪马尿味蜿蜒钻进村庄。村庄入口处,长着一棵枝叶繁茂的猴梨树。树下,一栋低矮的小木房静静地伫立风雨阳光中。风雨阳光长着牙齿,那栋矮小的木屋,似乎经不起它们撕咬,歪歪欲倒。屋主人无法,只在房屋的一头用几根硕大的木头支撑,为房屋衍生出几根多余的骨头。

屋主人我叫她杨老太,她是我所在的村庄中的唯一的一个寡妇,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寡妇。流失的三十多年时间很漫长,漫长到它已经完全洗去了我头脑中与杨老太相关的面容。我记不住杨老太的模样,但有些印象却是那样深刻:杨老太时常穿一身青布衣服,脸上的表情很是慈祥。这样结论就如镌刻在石壁上的文字一般,镌刻在我的生命里,我一生都不会忘掉。

听奶奶告诉我,杨老太的丈夫是我远方的太爷。太爷和杨老太结婚后的第三天,让老虎给咬死了,年轻的他没有给杨老太留下一子半女。

或许杨老太害怕孤独,害怕那栋木屋里空空荡荡的白天和黑夜。在我来到这个村庄存活的时候,老太养着一只黑猫和一只黄狗。盛夏的夕阳挂上山头,杨老太时常摆一张木椅坐在猴梨树下的阴凉里,一边摇动着手中的蒲扇,一边看猫和狗打架。杨老太的身影,在村庄人眼中,显得孤独。村庄人淳朴,老了的杨老太失去体力无法劳作之后,大伙决定从自己的口中省出粮食来,交给村长,合力赡养这位可怜的老人。

杨老太在那个年代,在我成长的村庄的里,成了吃百家饭的五保户。

庄稼成熟的季节,杨老太主动担负起村庄里所有人家晾晒粮食的任务。阳光灿烂的日子,杨老太屋前那个诺大的土质平地,似乎打满了色彩鲜艳的补丁。村庄里东家和西家的晒垫晒了不同的作物,有的晒稻谷,有的晒玉米,有的晒辣椒,有的晒小米------于是,在我的眼前,满脸皱纹的杨老太整日摆一把木椅坐在屋檐下,她的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响竹(将干竹子的一头破开,破出无数的条状)时不时摇出一派稀里哗啦的声响。

晒场外站立着杨老太亲手扎制的稻草人。稻草人穿一身陈旧的青布衣服,头上戴一顶破破烂烂的草帽,手拿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篙。竹篙的顶端,杨老太用一根细细的丝线捆着,一头系着竹篙,另一头系着一枚从杨竹上脱落的笋壳。微风起,笋壳在风中不停地翻腾,向四面八方反射出耀人眼球的阳光。

山中拇指般大小成群的麻雀,最为精灵。它看见平地里晾晒的粮食,吆喝成群,从山中赶来。开始,杨老太扎制的稻草人还有一定作用。麻雀被隔离在晒场之外,站在低矮树木的叶丛中,发出唧唧咋咋的不安叫声。时间稍长,机关便可识破,那些灵敏的小家伙,专落那晾晒稻谷和小米的晒垫。杨老太一边吆喝一边摇动手中的响竹,整天也没有停止过。

杨老太的叫声和麻雀的呢喃不知觉间融合在一起,加上响竹声音做伴奏,便构成一首别致的音乐,一曲只有乡村才有的淳朴音符。 这是我至今为止听到的最动听的音乐。

村庄那条清澈的溪流无休止地哗哗流动。初秋时节,夏天的酷热没有完全消退,溪水的清凉诱惑着村庄中的每一个孩子。整整一个上午,孩子们都在溪水中鼓捣。待到腹中咕咕着响时,才念念不舍地从小溪中爬上岸。有家中父母外出劳作还未归家的孩子,被杨老太看见,会招呼他们进得家门,给些吃食,有时是米饭,有时则是在火中烧熟了红薯或是土豆。

最叫人难忘的吃食,还是杨老太亲手做出的米豆腐。我没见过杨老太制作米豆腐的过程,每次看见的都是成品。那浸泡在清凉山泉水中的指头般大小的米豆腐,呈蝌蚪状,散发出淡淡的米黄色,格外引人眼球。将那米豆腐盛上一海碗,抓点搁板上切得细碎的葱花,泼上油炸的辣椒粉,搁点盐水,红红绿绿,便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。迫不及待地吃进嘴里,唇齿留香的同时,一丝清清爽爽的滋味,久久地在口中回荡,勾出满口腔的唾液来。

如今想来,杨老太制作出来的米豆腐,在那时的确算是消暑佳品。

孩子们没得消停时候,吃完午餐,从地上随手抓来些小小的石子,用弹弓专挑那些麻雀打。打散麻雀的同时,也会打飞那晒垫上的粮食。杨老太看见,时常呵斥麻雀一样呵斥这群孩子,手中还拿着响竹来驱赶。孩子们在老太面前同那麻雀一样四散逃走了。那个晒谷场,在午后,只剩下孤零零的杨老太和她所喂养的猫狗了。猫和狗安静的趴在她的脚边,一只安详地闭着眼睛,一只吐出长长的舌头。

那时候的村庄,在我记忆中,天空湛蓝,阳光灿烂,微风和煦,它叫人愉悦,令人留念。但所有的一切,都禁不起时光地淘洗。三十多年时光流失的过程中,杨老太走了,永远地躺在了距离村庄不远的小山丘上,那原本属于她喂养的猫狗也随着她和她的小木屋一道,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。村庄里和我一道长大吃过杨老太米豆腐的人,同我一样,大多背弃了村庄,背离了杨老太,他们都去了遥远的城市,只留下一座空空荡荡的村庄,盛满思念,长满杂草。

为了 探望还在村庄中生活的父母,我再次走进了村庄。站在村口高大的猴梨树下,看到全是老人留守的村庄,我的心空空荡荡。在那一刻,原本属于村庄的美好的人和事,勾起了我内心中不可遏制的美好相思和怀念,它们点点滴滴地涌上我的心头,幻化成我满眶的清泪。可我那记忆中敬爱的杨老太,已经走远。?

随便看

 

四季谷提供散文、诗歌、杂文、随笔、日记、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,并提供汉语、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,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。

 

Copyright © 2000-2024 sijigu.com All Rights Reserved
更新时间:2025/5/2 2:30:31